凤凰文化讯 乌镇不大,但名声不小。
小桥流水人家从来都最容易唤起中国人的文化乡愁。温婉、刚毅、隐忍、精明、破碎、绵连、局促、柔缓、幽闭、暗通、曲折、深沉,所有这些属于中国的灵魂性描述,几乎在水乡乌镇与吴侬软语的乌镇人身上都集合般的体现了。加之这里一向都不贫瘠困窘——“苏湖熟,天下足”,荡漾的碧波冲洗遮掩了铜臭,也在黛瓦灰墙的深处埋下了殷实的华贵。所以在田园未可复、往者不可追的今天,乌镇天然地成了一方逃离现世的乌托邦,安稳地躺在乌篷船里散去捆绑着疲惫和烦恼的钞票,躲进旧日挽歌与故园幻梦中迷醉片刻的风雅。况且乌镇之名来自舍身庇地的乌姓将军,其英灵化为银杏,陪伴了小镇上千年的春秋冬夏,本就充满着传奇性。
可是水乡不只乌镇独有。尽管梁国太子与老臣伴读朝夕的书院、初雪飘飞中独行而来的木心故居被奉为其地宝贵而特质的精神后院,但江浙之地最不缺少的就是才子佳人,哪一个富贵风流地都能攥出一把书卷气来。雨读桥纵然只有一座,凭栏听雨、捧卷清谈却他处亦可寻;云水居不可能总是拴住匆匆过客,更遑论当下的人们早就不够专情了。那么乌镇的这张牌还能怎么打?还能打多久?
戏剧节的诞生或许意味着乌镇抓到了那张足以致胜的王牌。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戏剧与戏剧人挤满了已然游人如织的石板巷、枕水阁,每座剧场的灯光都亮起,甚至街角处、码头岸都上演着各自相异的故事。这绝对是不曾有过的,如此国际性的艺术节日似乎只有在北京上海才顺理成章,或者即使是北京上海也从未让戏剧之花如此这般地舒展绽放过:都市太过忙碌、也太过繁华,舞台只圈禁在恢弘富丽的剧院之中,观众匆匆而来、秩序赏看,退场后街灯耀眼、车流继续穿梭。而乌镇的剧场是在水上的,是露天的,是飞檐木梁的,是楼上楼下手巾板横飞的梨园旧景式的,是观众与演员可以只有半米距离的,在这里看戏的美妙观感和体验绝不仅仅来自于戏剧本身。当你从剧场走出,完全不必急着从虚拟的情节里回归,乌镇就那么大,慢慢踱步也赶得上另一场或者住处马上就映在眼前,何况明清风格的小镇本身就是一个舞台,有着白昼黑夜、春雨秋霜怎么也看不尽的风景。是的,恐怕没有比乌镇本身更好的舞台了,所以戏剧不光在剧场里上演,每隔几步就有一场“古镇嘉年华”在进行。街头表演本是中国艺人的传统生存方式,却已匿迹多年,于是旧的又变成新的,不光对于演员是种全新的尝试,观众也是一副新鲜的表情。想想看,当你来到此地游玩,随意驻足便可看戏,愿意叫声好就叫声好,愿意鼓下掌就鼓下掌,什么都不愿意做只是侧面一瞥也可以,没有人管,也没有人收钱,即使你不喜欢戏剧,权且把它当作一处景色,又有什么损失呢?
如果你看腻了名导们的“特邀剧目”,也看不懂“青年竞演”的先锋实验,那么去听听“小镇对话”也不错。戏剧人思想碰撞,观念交流,也许听着听着你就又掉头回去重新扎进剧场里了。戏剧在这里绝不是单纯的演与看的关系,它在培育一种可以扎下根来的文化,它在搭建游人与小镇紧密融合的桥梁,甚至还可能演变为本地人的一种生活方式。
戏剧节只有两岁,乌镇是它现在的品牌。然而只要持续下去,成为常态,总有一天它会反过来成为乌镇的品牌,就像昆曲之于昆山、评弹之于苏州,因为这个世上永恒的东西不多,文化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