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对话精选 | 经典的重新演绎

  经典作品的价值就在于能穿越时空,为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受众所欣赏,而对经典的重新演绎,不断丰富了它的内涵与外延。

  

  2018年10月19日,小镇对话第一场论坛《经典的重新演绎》在西栅评书场举行。作为本届乌镇戏剧节的开场论坛,这场讨论从开幕大戏孟京辉导演的《茶馆》着手,阐述及分析经典文本的非寻常呈现,看它们如何在新时期被赋予新的形式和意义



  对话嘉宾主持人:孟京辉

  嘉宾: 塞巴斯蒂安·凯撒、汉斯-蒂斯·雷曼、沈林

  

  对话精选

  “对于经典,不能盲目膜拜”



  沈林:对于经典最不好的一种态度是把它束之高阁,这样经典就不再经典,而是标本了,就像博物馆里的标本,是死的。怎么样是活的呢?其实是一种与作者的对话。

  对于经典,布莱希特说:经典之所以为经典是因为经典常常被人盗用、腌割、歪曲。演员用经典来沟通;教授用它来教育学生、塑造他们的三观;文化官员用来升官发财。但是经典反而因为这些盗用、歪曲活下来了。经典要是对我们没有用,谁都不会尊重它。对我们有用我们才会去尊重它。 如果我们见到经典就一味膜拜,那经典就死了。就像树每年发芽、开花,每次不一样,这才是活着。否则就是死了。 也就是说,对经典的顶礼膜拜是有害的。有个传说,拜占廷帝国宫廷有规矩,仆人不能碰主子的身体,主人晚上喝醉酒,掉水里,仆人不能碰他的的身体,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淹死。对经典的盲目膜拜是同样的道理。

  

  “我们与经典之间的关系,就是不断的去重新阐释”



  汉斯-蒂斯·雷曼:重新阐释经典并不意味着说我们对原作品的不尊重。一点都不是。这恰恰意味着我们对原作品的极大的尊重。其实我们总是会不断的去重新阐释经典,我们在这个作品中也可以看到就是一直去反复的呈现或者说是解读。但是对于经典作品的重新阐释,通过对戏剧的重新构作、代入,创作出自己的观念融入当时的环境,去重新理解。其实我们和经典之间的关系,就是不断的去重新阐释。

  对于原作当中任务台词性格所有一切做好足够研究,然后用新的舞台形式重新阐释呈现它,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说是对一些经典的,老的文本,做一些细致的研究,你会发现,其实他能够展现出来是非常有感染性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够成为经典的原因。因为他们可以一代一代的去反复的阅读,去理解。

  

  “改变经典剧,去控制它,让它与我们产生交点”



  塞巴斯蒂安·凯撒:我们走进乌镇,从外面挂的旗子可以看到最古老的索福克勒斯到莎士比亚再到20世纪的作家布莱希特、契诃夫、易卜生等等。在我们面前已经有了一座座经典的大山,我们在这座大山面前是非常渺小,我们对它毫无作用。就像我们从这座大山里面搬出一小块石头,就像老舍。其实这一小块石头,自己本身也是一座大山。

  我们在开始创作《茶馆》的初期,孟导不仅让我看了《茶馆》本身的作品。也让我明白了老舍重要的一些代表性的核心是什么,在北京去了老舍纪念馆,去过关于《茶馆》的一些博物馆去研究。让我更好的明白老舍的核心的重要关系是什么。首先他不希望的就是我们对今天的呈现经典过于的尊重,被经典作品所压迫。让你一步也移动不了。所以我认为首要的第一步就是要找到一条路,去想怎么样去接近老舍。近距离的和老舍交流,让我们自己的步伐也能够迈出去。

  其实我们这座大山的重量不仅仅是来自于作品的本身,更多的是来自于外界给予他的名誉,这个名誉就好像是一个神庙一样,让大家无法去接近它。然而也是因为这种原因,我们更应该去改变经典剧,去控制它,让它与我们产生交点。

  

  “陷入迷雾,或撒一个娇”


             


  孟京辉:我觉得艺术家有对经典重塑最朴实的权利。关键是你怀着一个怎么样的心情,去对待经典。如果你没有真正的和今天进行一个对话,可能我觉得太惨了。有的时候可以疯狂的开一些玩笑,有的时候自己也可以在经典里撒一个娇,也可以陷在它给你的这个迷雾里面。但是经历了所有这些风景之后,你会发现这条路变得更加有趣。

  

观众提问

  

  Q1:我想问孟京辉老师,近几年看过您的作品,我觉得《茶馆》让我很惊艳的是里面的音乐,它有很多的多样性和丰富性,而且也很好的切合了主题,我觉得流行音乐文化也会给戏剧作品多一层含义和解读,这里包括民谣,摇滚,说唱,您觉得流行音乐和作品本身的关联性,您在选择的时候,有什么理念或方式?


  孟京辉:我不喜欢流行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就挺令人讨厌的,流行。我想如果有一个艺术家,有人说你是一个流行戏剧导演,我会死了。下次见到那些做音乐的,你可千万别说你是不是做流行音乐的?因为基本是骂人的话。但是,所有的各种音乐形式不是因为它流行了就没有价值。抛去那些社会人们给它的继承概念,音乐背后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它的能量,它跟社会、生活的关系。我在我的作品里面有好多各种各样、各种形式的音乐都在里面,最重要的都是为了找到一个你喜欢的一个音乐的合作伙伴,然后让他们在作品上发挥他们音乐的能量,这就成为了他们整体的戏剧的能量。谢谢。

 

 Q2:请问塞巴斯蒂安·凯撒作为《茶馆》的戏剧构作,遇到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

  塞巴斯蒂安·凯撒:其实最难的是这两个文化的交流和交融。一个是中文,一个是德国,中国人对老舍作品的理解,德国人对老舍作品的理解,中国的文学,老舍的文学,还有德国西方的文学的交流。

  

  然后因为这个原因,没有办法再依靠德国作戏的经验和规则,不得不找到一个新的方法去做,所以只能仔细听导演,听演员,听各种人告诉他他们是怎样理解这个作品的,当然导演,演员这方他们也非常开放地接受我各种各样的思想和植入。通过翻译,实现让中国和国外文化的交流,通过翻译是中间的这个人,在两方面是扮演着一样的角色,一个是导演这方面的角色,一个是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这方面的门。我觉得翻译更偏向于导演。所以他希望在这里提一个我们在这半年的工作,除了和孟导的交流以外,和其他演员的交流也一样。 

  所以如果我们不这样去真正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真正让我们感兴趣老舍的这个文本的话,这样一个东西我必须去表达它,必须理解它才好把它表达出来,处于这样的想法,要去焦急地寻找这个点。所以可能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我比较焦虑,但是实际上里面的脉搏是我要去寻找到里面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正是因为这样,老舍不是一个距离我们一个特别遥远的人,不像索福克斯、莎士比亚、歌德这些人。所以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似近非远的距离,让我们更难的去面对老舍的作品。有些时候大家觉得戏剧是真正有意义的时候,就是当我们在舞台上呈现出了生和死,或呈现出某个意义,或是展现出某些东西。所以其实我所有的表达也是让大家找到一些东西,我们感受到什么、我们感兴趣的是什么,什么是我们表达出来的。


  


  Q2:我是大一新生,也特别喜欢孟老师的戏,我有一个问题。从小到大都听到真正对作品有一个很好的理解都是和作者对话,可能是我自己年纪、阅历不够,什么叫和作者交流,这个感受是什么,我一直很困惑。

  

       孟京辉:咱们老是这么说的话太抽象了,也是,说具体一点。就比如说,我拿到了一个剧本,首先我要懂得这个剧本每个人都应该懂的那一部分,读剧本,理解人物、时代,每个人物的前因后果。这个是表面上都应该做到的,此外思考为什么?当时时代这个故事背后的东西是什么,底下的东西是什么,背后的情绪是什么,感情的发展,语言系统是什么。第三是我该怎么用我的方式把它在舞台上表现出来。这三个都有了,你可以对话,所谓对话绝不是你简单的聊一聊就可以了,这些东西可能需要不断地积累,美学的不断地积淀。而且跟朋友的聊天之后,大家互相吸收营养和个人的悟性。

  汉斯·蒂斯·雷曼:当你在理解文本的时候,尤其是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你大声地读文本的时候,你在读的过程当中,其实就有了你个人的介入。包括在戏剧里的研究的专业里面,他们通常会做的也是,在教室里面把这个文本大声地朗读出来,然后去感受,这也说明了戏剧不仅仅是局限于文本,还有声音、空间等等。全世界各地的的戏剧学院,更多地去鼓励人们用人们自己的方式去表达,用自己的方式去解读。当然了这样有时大家在探索的时候有可能会出现方向的偏差或一些错误,没关系,这就是探索的意义所在,是在一些院校里面,学生的探索出现了错误,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在错误中去发现,学习、吸取教训,再进行一些新的探索。

  塞巴斯蒂安·凯撒:第一步是去读剧本,非常有必要,也是重要的一步。然后还有刚才导演说的其他的几个步骤。然后还有除了导演刚才说的步骤,下一个步骤就是如何把它带到剧场去,带到舞台上,那个时候就不再是情景牌面上的阅读工作了,更多的是关于声音、关于身体、关于空间的东西。当你通过声音、身体、空间这三点出发,慢慢地加入其他元素,我好像是一个作曲,一个乐章,你的声音,你怎样用声音去传达文字。

  文本是通过第一步和第二步清晰出来的。但是你实际上确实是不可能把握所有和它产生的关系。所以其实也像刚才汉斯·蒂斯·雷曼说的那样,让你观看面对一个戏剧作品的时候,不得不去承受它的一个矛盾性在里面。也就是当你第一眼它的时候,它的一个初期的层面,你看不到和它的联系,但是你深层次的去想,你可能会找到它内在的联系,通过你身体的感觉,你回家以后反复地思考脑海中产生的画面。

  其实这所有的步骤,首先你好好地阅读作品,认真地研究它,把它真正地放在舞台,你找到那些能量的联系,最后所有的东西联接到一起,再把它写出来产生一个真正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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